然而白太医毕竟是在这深宫里浸淫了半辈子的老狐狸惊惧只是一瞬随即便被更深的阴狠所取代。
他缓缓直起身干枯的手指抚过那本复原录的封面仿佛在触摸什么滚烫的烙铁。
他没有发怒更没有辩解只是用一种古井无波的眼神扫过全场最后落回沈知微脸上。
“沈医官辛苦了。
”他吐出五个字语调平淡得令人心头发毛“为前朝故人耗费如此心神其心可嘉。
只是太医院掌的是今上与后宫诸位的安康而非前朝旧案。
今日议事到此为止。
散了吧。
” 他竟是就这么轻飘飘地揭了过去! 众太医面面相觑却没一人敢出声在白太医森然的目光逼视下纷纷起身如避蛇蝎般绕开沈知微鱼贯而出。
转瞬间偌大的议事厅只剩下沈知微和主位上纹丝不动的白太医。
“沈医官”白太医终于撕下了伪装声音里淬着冰“你很聪明但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宫里的水不是你一个黄毛丫头能搅浑的。
有些事烂在肚子里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翻出来就是自掘坟墓。
” 沈知微冷笑一声将那本《复原录》收回怀中:“我只知道医者面前无人可欺无谎可瞒。
白院使若觉得这坟墓我掘定了不妨看看最后埋进去的究竟是谁。
” 她转身离去背影挺直如一柄出鞘的利刃。
白太医的报复来得比预想中更快也更阴险。
他并未直接发难而是闭门不出只传下一道命令:太医院所有医官不得与皇子甄别司交接任何文书不得回应沈知微的任何问询。
他要将她彻底架空让她变成一个没有信息来源的瞎子、聋子。
没有脉案没有药方记录她沈知微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无处施展。
然而白太医算错了一件事。
堤坝往往是从内部最不起眼的蚁穴开始崩溃的。
当夜太医院典药官程怀仁那个曾在验尸时被迫伪造报告的良知未泯的中年人借着送药材的名义悄悄找到了沈知微。
他不敢多言只将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塞进小蝉手中低声道:“沈医官这是……这是李御医近五年所有经手脉案的副本是我私下誊录的。
原件都在库阁您怕是拿不到了。
下官……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 沈知微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多余的客套只郑重地道了声:“多谢。
程大人此举沈某记下了。
” 送走程怀仁灯下沈知微连夜翻阅那些副本。
很快她发现了一个惊人的规律。
所有被诊断为“有孕”但最终又以“小产”“邪祟”或“体虚不显”等理由不了了之的嫔妃她们的脉案竟无一例外地出自同一人——白太医的头号心腹李御医之手! 而这些脉案的书写方式更是如出一辙的僵硬刻板。
无论对象是谁脉象描述永远是那几句模糊的术语:“滑脉似珠走盘”“气血充盈已有胎像”。
但对于宫高、腹围、胎动、胎心这些最关键的客观指征却通通讳莫如深一字不提。
沈知微纤长的手指敲击着桌面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讥嘲:“这不是诊病这是在编故事。
” 就在此时小蝉端着茶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欲言又止的困惑:“医官奴婢方才去给白姑娘送您赏的云雾茶偶然听她屋里的小丫鬟说白姑娘近来像是魔怔了每夜都偷偷点灯研读一本叫《产科辑要》的医书书页边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跟您教的那些新名词很像。
” 白芷?白太医的亲生女儿? 沈知微心中一动。
她想起那个在众人面前倔强地为自己辩解眼神清亮又带着一丝迷茫的年轻女子。
第二日午后沈知微以品评新茶为由邀白芷过府。
茶香袅袅两人相对而坐气氛却有些凝滞。
沈知微没有绕圈子她轻轻放下茶盏目光清澈地看着白芷婉言道:“我听闻白姑娘近来勤读医书颇有心得。
若是宫里人人都能像你这般较真凡事都求一个明明白白又何至于要让那些枉死的冤魂替活人的谎言背锅?” “死人替活人背锅……”白芷喃喃重复着这句话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强忍的泪水在眼底打转。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终于吐露真言:“家父……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可他说天下不可无主朝局不可动荡。
十八年前为了扶持今上登基有些牺牲是必要的。
他说……宁可错信一人也不能让江山倾覆。
” 她抬起头泪水划过脸颊:“可我不明白!医者之道难道不该是救死扶伤唯真理是从吗?我实在不忍心看着那些谎言一代代地抄录下去变成不可动摇的‘铁案’!” 沈知微静静地听着心中了然。
这才是白太医真正的动机——他是旧时代权谋的殉道者为了一个他认定的“大局”不惜扭曲真相草菅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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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我接生婆掌中宫尺第64章 这不是诊病这是在编故事来源 http://www.foxuem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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