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后江南烟雨如织。
秦半仙站在祖坟前脚下是百年荒草头顶是低垂云幕。
她手中锄头沉得像压着整座王朝的沉默一下又一下砸进泥土深处。
身后十二村稳婆列成半圆人人屏息手攥衣角仿佛在等一道天雷劈开旧世铁幕。
“挖。
” 她只说了这一个字声音轻却重过千钧。
陶瓮破土而出时带着腐叶与潮气的味道。
一共十八口封泥完好瓮身刻有暗记——那是历代女医传承的隐号外人看不懂她们却一眼认出:这是血写的信物。
沈知微赶到时雨已停了。
她未撑伞白衣染尘蹲在地窖边缘指尖轻轻拂过一卷泛黄的手札。
纸脆如秋叶稍触即颤。
她不敢用力生怕一捏就碎了百年的魂。
听诊器缓缓贴上纸面。
血晶微光流转倏然亮起—— 光影浮现:一名女子跪在产床前发髻散乱满手鲜血正用粗针穿线缝合裂伤;门外火把晃动有人怒吼:“妇人不得执刀!”破门而入竹简被掷入火盆烈焰腾空映出她最后一眼的不甘。
再触第二页画面又变:雪夜茅屋老稳婆抱着窒息新生儿倒提拍背孩子啼哭响起刹那她自己却咳血倒地。
无人知晓她姓甚名谁只在残方末尾留一行小字:“传我术者勿藏于匣当洒于野。
” 一幕幕闪回三十年前、五十年前、百年前……那些被抹去的名字那些被焚毁的方子那些死于“妖言惑众”罪名下的手与心终于借这血晶之光在现世重新呼吸。
有人落泪有人跪下。
沈知微没有动。
她只是将那一卷卷残本一一捧起放入怀中如同接住坠落人间的星火。
但她没有带回京也没有锁入掌医监府库。
“崔砚。
”她唤道。
“在。
” “复制十套用耐潮桑皮纸墨掺明矾防蛀。
每套分装三瓮密封后嵌入特制陶棺。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秦半仙与十二稳婆“埋于各村祠堂地基之下。
” 众人愕然。
“为何不集中保管?若遭毁损……” “正因为会毁才要分散。
”沈知微声音平静“书若只存一处便永远受制于权柄。
今日能藏明日就能烧。
我要它们长在土里像草根像树脉斩不断灭不绝。
” 她取出早已拟好的誓约亲笔誊写于红绸之上: “自此代代相传凡女医出师之夜须掘棺取书焚香立誓: 不藏私不垄断不绝薪火。
违者天地共弃医道不容。
” 秦半仙双手接过老泪纵横颤声道:“我娘等了一辈子……她说总有一天会有穿白衣的娘娘来取这些书。
她说那人不会骑马坐轿会亲手摸每一页纸听得见纸上的心跳。
” 沈知微闭了闭眼。
她不是神只是个不愿再看女人死于无知与压迫的医生。
而这世间最锋利的刀从来不是铁刃是传承。
数日后吴阿柳牵着一头牛站在村口。
牛车已改装完毕——车厢内设三层药屉按“安胎”“催生”“产后”分类每格嵌铜牌盲文;车顶覆油布防雨侧壁挂防水药纸方单随取随阅;车辕刻一行字:“药换鸡蛋方赠草药不收银钱。
” “药匣车。
”吴阿柳抚摸着车身眼神坚定“我们走不出门病人也请不起郎中。
那就把药送到他们门槛前。
” 首日出车天公不作美。
暴雨倾盆山路化作泥潭。
车轮深陷牛蹄打滑同行妇人劝她折返:“等天晴再走!” 吴阿柳摇头:“有个产妇昨夜见红今晨羊水已破不能再拖。
” 她解下油布就地支棚燃起炭炉消毒器械。
雨水顺着棚沿滴落混着血水流进泥地。
她跪在垫褥上为产妇接生手指稳定如磐石。
两个时辰后婴儿啼哭响彻山野。
消息如风传开。
次日清晨人们惊讶发现通往山坳的小路竟铺上了碎石。
村民自发而来肩扛背驮一块块垒在路上。
“这是我们‘活菩萨车’走的路不能烂在泥里。
” 更有老农将自家晒干的草药悄悄挂在车辕上附纸条:“给柳姐泡茶补身子。
” 沈知微得知时正在校阅新一批盲文医典。
她久久未语只命陆明远取来地图让东厂密探以暗记方式标记药匣车行经路线。
“不必急着建驿。
”她淡淡道“先记下来。
将来这条路要变成网覆盖每一寸没有医者的土地。
” 陆明远看着图上渐连的红点忽有所悟:“您这是要把医道种成了风水林。
” 沈知微摇头。
她望向窗外春意初萌新芽破土。
“不是种树。
”她低声说“是还债。
她们等了一百年不该再等下一个百年。
” 夜深人静掌医监灯火未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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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我接生婆掌中宫尺第278章 砸药惊朝来源 http://www.foxuem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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