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吏捧着竹简站在台阶下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风从宫门外灌进来吹得他袖口一抖。
麦穗盯着他手里的简指节慢慢收紧。
她没动。
陶罐还在身前麻籽安静地躺在绿肥上。
她听见脚步声从殿内传来不止一人。
黑袍深衣的博士们陆续走出侧廊站成两列。
有人低头看她脚上的草鞋有人盯着那块青铜残片目光像钉子。
一个高瘦的男人踏出人群。
象牙笏板在袖口敲了一下声音清脆。
他走到阶前抬手一指:“此女蛊惑天子聚众喧哗其罪当诛!” 麦穗抬头。
“你说我蛊惑?”她开口“那三粒麻种裂了芯是骗得了人的吗?陇西妇人守粮仓、挖水渠、织双色麻是喊得出来的吗?” 那人冷笑:“妇人干政妖星降世。
你带三千女子围宫动摇国本还敢称无罪?” “她们不是为我来的。
”她说“她们是为一口饭来的。
谁让女人不能量地、不能存粮、不能说话她们就冲谁喊。
” “荒谬!”他猛拍石栏“阴阳有序男女有别。
自古礼法如此岂容你以农事乱纲常?” 麦穗弯腰拾起青铜残片与铜杖纹路拼合。
星轨浮现清晰可见北斗尾指向北。
“这图是你画的?”男人逼近一步。
“是土里翻出来的。
”她说“徐鹤教我看星他说斗柄指时春耕夏耘秋收冬藏。
这不是我说的是天和地说的。
” 人群骚动。
一道身影缓缓从侧廊走出。
灰袍老者背着竹篓药签贴满四面。
他走到麦穗身边站定声音不高:“《周髀》有言:日月运行如历之度。
夫人所呈星图合于斗柄指寅何来妖异?” 博士们脸色变了。
“又是你。
”那高瘦男人盯着老者“游方医者也敢议朝政?” “我不是议政。
”徐鹤说“我是证道。
若因出身不论真伪那《五时耕作表》也不该用。
可它能让亩产多一斗粟——这粟米能吃。
” 有人怒喝:“住口!女子执犁牝鸡司晨必生祸乱!” 麦穗转头看向发声之人:“那你告诉我去年冬天断盐道是谁砸的锁?是我。
暴雨夜挖沟渠是谁踩烂三双草鞋?是我。
粮仓被劫是谁藏粮入地道?是阿禾。
你们坐在堂上谈礼法的时候我们在泥里抢命。
” 她顿了顿。
“现在你们说这是‘乱政’?那我要问一句——礼法能护住一口粮吗?” 殿内静了一瞬。
高瘦男人猛地挥袖直扑陶罐方向。
他动作太急撞到了自己带来的水银盘。
盘子翻倒底盖弹开半卷绢帛滚了出来。
泛黄边角焦黑。
麦穗蹲下身。
她没有抢也没有捡。
只是伸手轻轻将那绢帛拨正。
上面字迹细密墨色已褪但还能看清: “吾以针救三难产反被夫疑通巫……行医三年救人十七皆称我为妖妇。
女子亦有人心奈何世不容。
” 她念完最后一句抬头。
男人僵在原地。
他的脸白得像纸手指抽了一下象牙笏板掉在地上断成两截。
“你母亲……”麦穗声音很轻“也是个救人的人。
” 那人没回答。
他往后退了半步又半步直到背抵住石柱。
喉结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
徐鹤上前一步打开竹篓侧面暗格取出一幅羊皮卷轴。
他将其摊开举过头顶。
“这是《陇西犁具图》太仆寺存档。
始作者是谁?是陈麦穗。
她改良铧式犁使深耕成为可能。
若因她是女子便弃此技秦国耕田之利从何而来?” 无人应答。
一名年轻博士悄悄走出队列站到麦穗身后。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他们不说话只是站着。
老者环视众人:“我们读圣贤书是为了明理不是为了压人。
若连一粒种子的道理都不敢认还谈什么治国?” 角落里有人低语:“可祖制不可违……” “祖制能让陇西多打一斗粮吗?”徐鹤反问。
风穿过大殿吹动檐角铜铃。
麦穗仍跪坐着手里捏着那半卷手札。
她看见陆恒的手在抖看见博士们的目光开始躲闪看见有几个年轻人把腰挺直了。
她慢慢起身。
膝盖有些发麻但她站稳了。
陶罐还在原地麻籽未动。
她没去碰它也没再说话。
徐鹤收起图卷转身欲走。
就在他即将退入侧廊时陆恒突然开口。
声音沙哑几乎听不清。
“你说……女子亦有人心。
” 他盯着麦穗眼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她救那么多人最后还是被活埋在井底?” 全场死寂。
麦穗看着他。
“我不知道。
”她说“但我知道今天这一页可以不一样。
” 她把手札递出去。
陆恒没接。
他的手悬在半空指尖颤抖。
最终他缓缓蹲下拾起那块断裂的笏板。
他把它攥在手里指节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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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我在大秦种田养家第231章 博士宫辩论儒法裂深隙来源 http://www.foxuem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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